十月看畫

這是結婚前就開始每年做的事~十月去故宮看畫。
當然有時候不是畫,也看陶瓷器物或是文書鐘鼎的。
十月天氣舒爽,有時候外雙溪也是細雨紛紛。
十月總是有大物件、重要國寶展出,所以十月的故宮展品就頭角崢嶸的珍寶盡出。
所以我們會選在十月去故宮看畫。

今年十月,照例去看了畫。
或許是年紀的疊加,或許是心境的不同,這次獲得深深的感動。
距離上次能舒心賞畫感動,回頭望也是在婚前那時候了。
婚後有段時間,帶著孩子上故宮,得讓孩子有體力、有穩定性跟著我們看畫,著實也很容易分心。照顧好孩子能在展間走完就屬不容易了。
更何況要把故宮展間一一逛完,也是需要一上午的體力。

通常我們都是趕故宮一開門時刻就進去了,過去這麼趕早,就是要避開中國人的吵雜、日本團的擁擠時段,這回都清爽了,連在地本國人都少。
今年的主題是三張鎮館國寶一次展出:范寬〈谿山行旅圖〉、郭熙〈早春圖〉和李唐〈萬壑松風圖〉。三張大畫坐鎮,確實站在畫前,氣勢足以深吸一口。

以前我對水墨畫感知不多,高中時代讀的都是西畫,古典西洋繪畫到印象派悉數理解,素描課畫的是維納斯、阿庫力巴石膏像,水墨畫從沒沾過。國小時候倒是被老師常常要求寫毛筆字折磨定性,也常常被貼在教室後面,被老師朱筆圈上幾個小紅圈,以示字寫得不錯。
今年站在這三張大畫前,有著不同的感觸。
也許身體渴望著在大自然裡,我在〈萬壑松風圖〉前,眼睛慢慢適應了黯沉的畫面,蹲低身體慢慢看著下方的松樹林,彷彿進入松樹林裡,清爽的風中帶著松林香氣,再慢慢往上望去,仰望著大山巨岩。一時間我理解了,這樣才是看畫的角度。
古時候的畫,尺度大,倘若要展開,也得有人負責掛起,但一幅畫最末端也是會垂下來的,這樣看畫的人勢必得蹲著,賞畫的皇帝也許很難蹲著,這麼推想就覺得畫最可能的方式應該是下端鋪在桌面上的,高高掛起然後下端鋪陳在桌面給賞畫的人端詳,賞畫的人可以細細看紋理筆觸,然後再往上看,山的壯闊跟岩石的巨塊就會以高度的姿態映入眼睛,這樣的情境很貼近在山谷中,如同在太魯閣路徑中往上看的峽谷震撼感。
作畫的人,應當也理解這種感受吧,因為作畫的同時也是以這樣的角度面對畫。
我很渴望能進入〈萬壑松風圖〉中的松林,雖然是不可能,但賞畫時,想像已經帶我走入畫中了。
三幅大圖,都試著蹲低看,確實感受跟站著看,是完全不同的。
如果可以更貼近一點就好了,就像在眼前展開卷軸的距離。
那片松林啊~是渴望也是心被撫觸一般,身在其中的涼風,鎮靜了片刻的靈魂。
相對另外兩幅,我對〈萬壑松風圖〉特別深深有感觸,用心的端賞,看了兩回合。
這是今年看畫,很重要的收穫。也覺得自己能看懂水墨畫了,也能進入畫中感受意境。

賞完畫,照例去了樓上三希堂用餐,慢慢喝茶看遠山風景,時而一陣雨霧一陣晴朗,沉澱看完畫的心情。

這些幾百年的珍寶,隨著政權移來移去到了台灣。
曾經聽過莊靈談這些回憶,也包括他的中學往返霧峰與台中搭火車的日子。
珍寶在每個世代都短暫的在某些人手上被保管著,但終究時間會超越持有者的壽命,珍寶再度到了另一個保護者手中。
以長遠的時間來看,每一個接手保管的都是如此命運,也才能讓畫留存至今。
有些私慾佔有的,知道己身壽命有限,把畫隨自己壽命終了陪葬了,就再也不見天日,隨著入土斷了故事,沒有人能再見到。

我們站在畫前,如能獲得一點感動。就是跟作畫者幾百年的一點靈犀跨時空交流,這代代保管者手中留存至今的交會。

最近黃土水的雕塑〈甘露水〉出土,也得感謝張氏家族的保管,這都是要超越時間的世代責任。

~Miru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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